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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见证摆脱贫困》专题纪录片今天推出第3集《选择》。
人的一生要做无数个选择。留学回国的广东医生选择到贵州最贫穷的地方去,石漠山区读书出来的女孩选择回乡做村干部,年过半百的退休教师选择入党带领村民搞产业,为了悬崖村84户贫困村民修一条“天梯”……每一个选择背后,都是整个社会的价值选择,是让那些曾经“没得选”的人有“可以选”的权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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选择
解说词(第三集)
人的一生要做多少选择?
小到走哪条路、下顿饭吃什么,大到对未来的规划、伴侣的选择。
人生,就是由一个又一个选择组成的。
青海省祁连县
10月的青藏高原,冬季漫长,萧索而单调。
过去,一个生于贫困牧民家的孩子,可做的选择总归是少的。手上,他没有太多的玩具可选;碗里,他没有太多食物可挑;身上,他只能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。
祁连县民族中学八年级学生朋毛羊吉
青海省海北州祁连县民族中学,15岁的朋毛羊吉在这里读八年级。
今天是星期五,下午放学后,孩子们就可以结束这一周的寄宿生活,和父母团聚了。每周五下午,爸爸陈建庆准时出现在校门口,骑着摩托接羊吉回家。
从学校到羊吉家有30多公里,骑摩托车要1个多小时。翻过山坡,蹚过小溪,走进一个没有手机信号的山谷,这就是羊吉家了。
这里山顶只有大舅、小舅和羊吉三家,方圆几公里内没有人烟,平时,长辈们在山里放羊,孩子们在寄宿学校上学。
地广人稀的牧区,动辄几十里远的求学之路,让这里的辍学率居高不下。46岁的陈建庆曾经就是那个没机会上学、没得选择的孩子。
朋毛羊吉父亲陈建庆
我的父母亲去世得早,没有那个条件,没读过书嘛。让他们读书,多念点书,日后他们好呗。他们多学点知识好呗。
而现在,寄宿制学校的建设和利好政策的普及,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难题。年以来,青海推广15年免费教育政策,目前已覆盖全省所有贫困家庭。在西部,大约有万学子,像羊吉一样受惠于寄宿制学校。
越来越多的省份推广了,包吃、包住、包学费的“三包”政策。
教育带来希望之光,温暖了这片荒凉的草原。陈建庆很庆幸,儿女这一代终于不必被动接受命运。
陈建庆
你现在想上学还是想荡羊?
朋毛羊吉
想上学!
陈建庆
想上学就好好上学,好好学习,是不是?
朋毛羊吉
是!
陈建庆
我们小的时候家里没钱,上不起学,没上过学。你们有条件了,要好好学习。
接受教育,也获得了有得选的机会。现在,羊吉的梦想是做一名老师,给更多孩子带去选择的机会。
读书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,也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。
贵州省毕节市赫章县
从国外留学回来没多久,骨科大夫陈潮锋选择离开广州,医院,来到对医院,从富庶的珠三角来到贵州最困难的地方。
医院骨伤科副主任医师陈潮锋
当时我18年第一次来到的时候,那个场景让我非常吃惊,手术室根本就真的不像一个手术室的条件。
我觉得我原来压根是井底之蛙,来到赫章我才知道世界是那么大,还有那么多东西你想象不到,这里的老百姓是那么的艰苦,这里的医生在这么差条件下,还在坚守着他的岗位。
赫章地处乌蒙山区,高原和山地面积二八分配,全县找不到一块平地。
夜郎自大的传说便是从这一带传出。并非夜郎侯真的自大,是因为夜郎国交通极其不便,完全不了解外面的世界,夜郎侯才会发出“大汉与我国谁大”的疑问。
前些年,贵州流传着“纳威赫,去不得”的老话。“纳威赫”指的是毕节的纳雍、威宁、赫章3个深度贫困县。
闭塞的深山让这儿的百姓骨科疾病高发。农民经常要背着竹篓负重爬坡,再加上气候潮湿,许多50岁的中年人,膝盖已经磨损得像70岁了。
陈潮锋
你看看以前,只要是他们有条件到外地去看病的,他们要跑很远,他可能真的是拖家带口,一家几口人走到省会贵阳,乃至跑到昆明,跑到去重庆成都这些地方去解决问题。
农民去外地看病,一趟下来,难受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病痛,还有心理上的沉重负担。每次回到家里,老乡都要拉开抽屉看看,折子里到底还剩下多少钱。
结对帮扶三年来,先后有17名帮医院,他们在普外、骨科、麻醉、护理等科室忙得不可开交。
陈潮锋在广州做的很多手术他都记不清了,但在这里做的都印象深刻:1例贵州省首例,8例毕节市首例,34例赫章县首例,57医院首例。
陈潮锋
我觉得(医疗扶贫)意味着他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,他的健康权益得到更好的保障、保护,他的人生可以有更大的空间,让他得到一种就是说,我们社会主义给他带来的好处。
从前,骨关节病患者都习惯了忍着病痛活下去,但接受了医疗帮扶后,身上的疼痛消失了,他们开始相信科学,相信技术,相信生活真的可以越变越好。
在广州番禺区政府的帮扶下,投资超过千万的新门诊楼拔地而起,成为县城最高的建筑。骨伤科有了单独的科室,人工关节置换等大手术无须出县就能完成。90%以上的本地医生都到广州学习培训过,已经能单独完成较为复杂的手术,医院就诊人数也翻了一倍多。
对口帮扶不仅要“输血”,更要“造血”。现在,医院有了一支“永远不走”的高素质医疗队伍。
贵州医院副院长杜倩
不只是说他们医务水平的提升,还有思想素质的提升。他们都看到那边带教老师,都那么认真,用心地去带他们,他们回来以后都有很多感触,我觉得他们说的最多的,就是学到的精神这一块。
人才要素,天然倾向于往运行效率更高的城市汇聚,这些优秀的医生,本可以选择留在一线城市,选择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。但他们选择了逆向流动,要给赫章的老百姓更多可选择的机会。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,正是为了让当地百姓不用再不远万里、拖家带口地求医问药。
截至年11月,全国医院,累计选派超8万人次医务人员,对口帮扶个贫困县的医院,累计分类救治多万贫困患者。贫困人口医疗保险参保率达99.9%,医保扶贫政策累计惠及4.8亿人次贫困人口。
这些数字的背后,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,是一个个等待雪中送炭的家庭,是一个个病遇良医的梦想。
骨科病人刘世芬
医院,我这个脚感一天比一天好,一天比一天好。
这些扎根到基层的帮扶力量,他们抛洒青春与热血,用一个人的付出换来一大群人的笑脸,这样的价值并不比舍生取义少。
90后的女孩子,正处在最爱美的年龄。
衣着朴素、皮肤黝黑的科冬梅,在合群村当村支书已近两年,她和城里的姑娘着装不太一样,少了些亮眼的装扮,但乡野上的阳光,让这个90后姑娘绽放得热烈。
科冬梅出生的这片山区,石多坡陡,年轻人不愿在家,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。贫瘠的农村亟须年轻血液的注入。在父老乡亲的期盼中,科冬梅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回到合群村,成为了村子历史上最年轻的女书记。
那坡县合群村村支书科冬梅
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脱贫攻坚这个工作,大家就克服这个困难,尽量到村里来,把这个事落实好。
肩负着村民求富的梦想,她动员村民养牛,帮这个缺水缺地的贫困山村找到了致富的产业。
云南省西畴县
上世纪八十年代,在“越穷越垦,越垦越荒”的恶性循环中,西畴的石漠化日益严重。每年七八月份,山上的洪水都会冲进江龙村,把村民辛苦栽种的庄稼冲毁。借粮食,是江龙村村民最不愿启齿的一段回忆。
云南西畴县江龙村离退休教师刘超仁
辛苦一年只够吃半年,每年过了春节,群众就得拎着口袋,到有粮食的地方,(向)亲戚朋友家里借粮来吃,所以周边村庄就笑话,我们江龙村是口袋村、救济村。
脱贫攻坚,需要活力因子去唤醒沉睡着的贫困村,但活力从来不是年轻人的专属。
刘超仁是西畴县的一名小学老师,退休回到老家后,他本可以安享晚年。但他不忍心看着乡亲们在贫困中挣扎,便萌生了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想法。左思右想,刘超仁决定入党。
那年,他58岁。村民们说,老刘你退休了,不好好在家享清福,还想入党,到底是图哪样?
刘超仁
自己不是党员,说话就起不到发挥党员带头的作用,群众也不会相信。因为入了党,自己是个党员,在群众中做个表率,起个模范带头作用,带头致富,才能带领群众致富。所以入党的目的,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为群众办几件实事,得到群众的信任。
想抵抗山洪,就要把荒山变绿,想要村民不再去借粮,就要让村民有钱赚。刘超仁盘算着,种果树既能治理石漠化,又能赚钱,没准是条好路子。
那一年,在他的带动下,有8户人抱着试一试的心理,种下了20多亩橘子树。
6年,橘子拿到市场上卖出了好价钱。刘超仁简单一算,就跟支部提出建议,把江龙村的橘子产业发展成规模。很快,1万多棵橘子苗被栽种到山坡上,在村民的尽心呵护下,橘子树成了江龙村的摇钱树。
在刘超仁等人的带动示范下,西畴县逐渐摸索出了“六子登科”石漠化的治理模式:
“山顶戴帽子、山腰系带子、山脚搭台子、平地铺毯子、入户建池子、村庄移位子”——把“山顶恢复植被、山腰退耕还林、山脚台地改造、平地推进高标准农田、家中建沼气池、整村搬迁”统筹推进。西畴县逐渐把石漠化这个“地球之癌”治好了,乡亲们的钱袋子一天比一天鼓了。
今年,刘超仁已经73岁了,全村摆脱了山洪的威胁,彻底甩掉了“口袋村”的帽子。
刘超仁
所以我就想到当年,我花甲之年入党的选择,我感到很自豪、很欣慰,我还会和我们村的支部、村小组一起带领群众干下去,让江龙村明天更好、更美、更富。
前半辈子教书育人,后半辈子植树造林,刘超仁的一生都在播种希望。
云南省福贡县
同样播种了一辈子希望的,还有怒江江畔的老校长字跃芳。
怒江州是中缅、滇藏的接合部,这里原始森林密布,有长达.5千米的国界线。生活在这里的怒族和傈僳族同胞,世代与高黎贡山和怒江大峡谷为伴。
8月31日,一般是学校开学的日子。但在福贡县的普职融合学校里,字跃芳却在为他的名学生举办迟到的毕业典礼。
学校的孩子大多已经十五六岁了,进入学校的第一课却是学习如何擦屁股。常人眼中,喝开水、洗脸这样的基础日常,到了这里却成了需要反复教才能学会的“现代文明”。
福贡县普职教育融合班副校长王锦武
这些学生确实有一些同学,他连自己的名字还都不会写,他连我们的国家中国他都不知道。
孩子们在进入学校前,树林就是厕所,树叶就是厕纸,冬天找不到树叶,就用石块。学校里有供学生免费使用的卫生纸,但初来乍到的孩子却没见过,也不会用,连最简单的要对折、擦完要丢掉这样的事,都需要老师们手把手去教。
老师们不怕辛苦,最让他们头疼的,是很多学生上着上着,就不再出现了。
福贡县人民政府专职督学段黎华
我们遇到最大的困难,就是说学生,一方面有的他不愿意回到学校学习,有的学生自己不愿意,有的是家长不愿意等各种原因,还有的就是因为学习方面,在学校,学习困难的学生还是很多的,那么就逐步地就流失掉了。
几年前,福贡的很多地方还能看到,十五六岁的年轻妈妈身后背着一两岁的孩子。“读书无用,不如早点嫁人”的观念曾经根深蒂固。
如果没有这所学校,这群孩子可能又会像她们的姐姐、妈妈一样,早早失去了选择的机会。
字跃芳和老师们做的,就是帮他们从千百年来的捆绑中走出来,教会他们融入现代生活。
段黎华
义务教育学校其实也可以提前地介入一些技能性的东西、动手能力的东西,让孩子有兴趣。我们就创新性开办了普职教育融合班。
除了教会学生识文断字之外,学校还特别开设了美容美发、摩托车维修、中餐烹饪、科学种菜养猪等多样的职业课程。每个孩子背后,都有一个县处级干部、一名帮扶责任人,再加一名教师——“N+1”责任包保模式,孩子的吃饱穿暖、读书进步时刻有人挂念。
段黎华
教育是希望之战,未来之战。从长远来说,就是对福贡这些贫穷落后地区,斩断贫困代际传递的一个最有效的途径。
老校长选择在开学日办毕业典礼,就是想拉长孩子们的在校时间,多一次给他们再上一课、再嘱咐几句的机会。
这群孩子无法选择人生的起点,却因此有了选择人生拐点的机会,这是教育扶贫带来的好处。
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,一群人的力量是强大的,一个民族、一个国家的力量是磅礴的。
四川省昭觉县
阿土列尔村,是近些年闻名全国的“悬崖村”。据村民讲,多年前,先民为了躲避战乱,爬上崖顶生活。
悬崖村与山脚的垂直落差超过了米,相当于多层楼高。以前,进村要爬17条藤梯,多处梯子与水平面的夹角在60度以上,最险的一段接近90度,上一次山,需要几个小时。
因为交通极度不便,山上有些人,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山下的世界。
昭觉县阿土列尔村村民某色雄体
(我是)七八岁下来,但是那个时候有些牵着绳子下来,有些是妈妈背着下来这样子。有些是三四十岁就下不来了,看他的身体,有些就(再也)走不下来了。
某色雄体今年25岁,在他的印象里,人畜失足坠崖的事时有发生。有时候,山上的老人突发疾病,却因为漫长的下山之路而耽误了病情。
年8月开始,昭觉县政府出资,动员全村劳动力,将总重吨的根钢管,一根一根地背上悬崖,搭成级钢梯。
有人问,就为了山上84户贫困的村民,倾全村之力、冒巨大风险、耗时近一年修一条“天梯”,这值得吗?
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。
有了钢梯,悬崖村的孩子们不用再爬摇摇欲坠的藤梯,村民上下山的时间从以前的5个小时缩短为不到2小时,山顶的核桃和青花椒能卖上价钱了,山下的大米能盛进碗里了。
昭觉县阿土列尔村村民巴耕阿里
以前不吃米饭,吃玉米啊,天天都吃玉米啊,20多年30年了。20多年了天天在吃玉米,还吃红薯、南瓜,钢梯修好就吃大米了。
更重要的是,每个人都有了走出悬崖的机会。
某色雄体的妹妹拉左因为学习成绩优秀,被选派去过成都、北京参观,她也梦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,考上北京的大学。
家乡曾与世隔绝的劣势,也成了稀缺的旅游资源优势。
村里的某色拉博成了网络红人,他的悬崖村短视频很受网友喜爱,被大家亲切称作“悬崖飞人”;有的村民利用山顶的土房子搞起了悬崖民宿,甚至吸引了很多国外游客前来“打卡”。
一条钢梯换来的,是多个村民有机会去选择不同的人生。
在悬崖村所在的凉山州,年以来共投入各类扶贫资金亿元。在贫困地区这样大手笔地投入,值得吗?
截止到年9月,这些投入换来了个贫困村脱贫出列,80.1万贫困人口的人生轨迹转变,从此过上了好日子。这片山区的贫困发生率从年的19.8%降至4%。
如今,贫瘠的凉山开花了,这场攻坚不仅成了凉山最大的发展机遇,更成了凉山最大的民生工程。
人民至上,有什么不值得?
《见证摆脱贫困》专题纪录片已于2月1日上线。农民日报将在报纸刊登解说词及视频